钟子期可以肯定，不少人都听说了那个十一缺三的小道消息，并且作出了与祝玉书相同的结论。
他开始察觉到楼里越来越多的少年对自己的敌意，或许只是偶尔飘来一个眼神，也有假装无意的碰撞，但无论是怎样的敌意，都仅限于此，钟子期知道这是胆小怕事却心有不甘的表现，不会对他造成实质上的影响，便不想多做纠缠。
分明也有实打实的敌意，这种感觉在见到宫下秀林时尤为强烈。
因为那个空翻的动作，钟子期的训练变得无比艰难，他不是那种懂得储存体力的人，像银河，一天接近二十个小时的训练里，他可能只会做四五次完整的空翻，其余时候只是点到为止做做样子。
钟子期总觉得不安，这种不安催使他一遍遍以最规范的标准完成全部动作，就好像每一遍都是上舞台前的最后演练。
导致他到了下午就开始腿软无力，几次险些栽倒在地。
从旁辅助他空翻的金乐咏担忧他的状态，屡次叫停，重复同一句话：“要不要把这个动作去掉？”
钟子期倒是认真的思考了，最后摇摇头：“还是不了吧。”
那段时间楼里风平浪静，除了角落里几台摄像机默默运转，没有节目组的人露面，也没有导师前来。少了老师们的协助，他也不敢自作主张。
除此之外，还少一个人。
早晨七点半，训练已经开始三个小时。
窗外的天还是黑的，墨蓝色的天幕点缀着橘色的路灯光。钟子期撑着膝盖，吃力地寻找自己的呼吸节拍，忽然意识到什么，抬了一下头，问：“宫下呢？”
同组的小伙伴都累得不轻，东倒西歪，有人喘着粗气回答他：“出门的时候他还在睡，现在不知道醒没醒。”
钟子期的眉毛立刻皱起来了：“没人叫醒他吗？”
一个怯怯的声音道：“他说让我们早上都别叫他……”
“什么理由？为什么不来训练？”钟子期逼问。他本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声音一顿，又恢复了平淡，“现在可以来了，都睡够六个小时了。”
坐在地上的两个练习生互望一眼，踌躇一下，还是从地上爬起来，打算去宿舍叫人。
练习生对钟子期有本能的敬畏。无论是节目上还是私底下，钟子期的名字前永远挂着“Hertz娱乐”和数字“7”，像是看起来正待价而沽、实际上早已划为特供上等品的猪肉，和他们的地位完全不一样。
尽管他们都能看到他日益下滑的排名，用宫下秀林的话说，“这个人其实也不怎么样”，如同新闻播音员般标准的咬字发音里，清晰地吐露着优越感和对钟子期的不屑。
一方是从进入节目后就一直稳定在第十三名的素人练习生，一方是票数清零一回排名就下滑一回的现役偶像。宫下秀林的优越感也并非没有根据。
队伍里一下子少了三个人，训练变得没有意义，钟子期和另外一名练习生选择休息，金乐咏起身给他们一人递过一瓶水，扭头就跑去教室另一头银河那组，跟着他们继续训练。
两个人并肩坐着，却谁也不理谁，气氛有些尴尬。
钟子期先搭话：“你是不是和宫下秀林住上下铺？”
练习生受宠若惊，一口水呛出来，咳嗽几声赶紧接话：“对……对对，我是住他下铺。”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参加训练吗？”
练习生沉吟半晌，几次欲语还休，最后在心里权衡一下站在谁的阵营更划算，终于下定决心，一语道明：“宫下说他来当C位的话绝对比你当的好。”
“那就他来当吧。”
一阵沉默。练习生无法从钟子期的话中辨别这是真心还是赌气，那平淡的语气就好像在谦让一只不重要的梨。
钟子期见他没反应，又重复了一遍：“那就他来当吧，我跟他换位置。”说着，把胸口的C位标识撕了下来，随手贴在练习生的手臂上。
“不是……这……”练习生表示惶恐，赶紧从自己身上揭下来那个烫人的贴纸，语无伦次，“这……这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但是没……没必要啊哥……”
钟子期忽然笑了出来：“你叫我什么？”
练习生更害怕了，声音都开始打颤：“哥……哥？”
“哥哥就算了，就叫哥吧，挺好的。”钟子期笑容温和，与几秒前冷淡的模样截然不同，“你叫什么名字？”
“朱……朱方雨。”
“嚯！你是不是喜欢打篮球前锋？还是说你复姓朱朱？”
“……啊？”
钟子期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满脸写着恐慌二字的小孩在他眼里无敌可爱，一时上头忍不住逗一逗，但他发现这小孩的承受能力极差，现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打着哆嗦。
也对，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银河一样接得住他的无厘头捉弄。
“没什么，就开个玩笑，你别那么紧张……我刚才看了你的舞蹈动作，有一个小问题，”钟子期收起调侃的嘴脸，言归正传，托着腮，一边回想刚才训练的场景，一边缓缓道，“走位上还是有些不连贯，知道你是想快点找到自己的位置，免得挡到后面人的镜头。但是你发现没，每次都会踩到乐咏的脚？等到了舞台上，难免会更紧张，再加上耳返和现场的音乐可能会有延迟，更容易出现互相碰撞的失误。所以我建议，你的动线绕远一点，步子迈大一点，也比现在抄近路小跑要好的多。”
“对！我就是担心这个！天呐我都快疯了！”朱方雨有些激动，攥紧的拳在空中挥舞两下，“真的好几次都踩到乐咏哥的脚了！但他……他没吭声，我知道他是忍着疼呢！怎么可能不疼啊，我明明踩了那么多次！”
“他怕你觉得愧疚，会束手束脚。”
“我知道……”朱方雨是个感情充沛的人，上一秒的激昂转瞬化作下一秒的忧伤，他撇下嘴角，带着哭腔，“我笨，我腿短，我跟不上，乐咏哥人好，顾及我的感受，可我还是老踩他的脚……”
钟子期被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搞得又心生怜爱，伸手拍拍他的脑袋，安慰道：“没事，他还能跑能跳，就说明你踩得不狠。一会儿按照我说的方法试试，不行了咱们再商量别的走位，总能解决的。”
“嗯。”朱方雨点点头，忽然抬手一抹眼泪。
钟子期平时见惯了华宝的光打雷不下雨，看他真两秒内红了眼眶，竟觉得见到了奇景：“你多大了？”
朱方雨在悲伤中掐指一算：“十五……岁半。”
“和银河一样。”钟子期有点惊讶，“你也算是楼里年纪最小的吧？”
“没有没有。”朱方雨听到这名字被吓得都不敢哭了，挠了挠头皮，他哪儿敢碰瓷第一名啊，“银河才是年纪最小的，我比他大三个月呢！”
钟子期望着他，虽然他们肩并肩挨着，却从他瞬间僵直的姿势感觉出两人之间一道隐形的坚固铁壁，沉吟半晌，钟子期吸一口气：“以后训练上有什么问题就跟我说，别不好意思，我不是C位了，但还是你的队长。”
朱方雨呆呆地问：“你真的要把位置让给宫下吗？”
“嗯哼，”不过是胸口少了张贴纸，钟子期竟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身体像块棉花一样，倘若来阵风，他都能飘到空中了，就连空气也变得甜美清新，“说到做到。”
朱方雨眨巴眨巴眼，扭捏应道：“那……谢谢哥。”
*
那天上午九点半，宫下秀林终于姗姗来迟，一来就得知了那个好消息。
他升为C位，取代了钟子期。但也只开心了一个小时，接下来的训练让他有了新的不满。起因还是那个危险的空翻动作。
他之前一直消极怠工，连自己的那一小部分part都没有消化好，现在忽然“临危受命”成为小组临时C位，不仅跟不上大队的节奏，甚至连最能让他出彩的killingpart都做不好。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再来一遍”，他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
钟子期交换位置后，用一个多小时就完全掌握了之前宫下秀林的part，然而因为新C位的失误，他们几乎没有听过完整的歌曲，不得不一遍遍复盘歌曲前一分钟的内容。
这种明显是在浪费宝贵时间的训练毫无意义，唯一的收获就是——朱方雨和金乐咏之间的默契达到了巅峰，再也不会因为走位失误发生碰撞事故了。
“对不起……”宫下秀林终于说话，打破了逐渐冷冻的练习室氛围，“打断各位一下，我想说，这个动作其实也没有那么好看，有必要保留吗？我有更好的想法。”
钟子期看见金乐咏翻了个白眼，没有任何掩饰。他肯定也是真被气到了，从旁辅助八百回依旧没见长进，再佛的人都会生气。
更何况这人把局面搞成现在这样，一句“对不起”都说出口了，却不是对队友的歉意，也不是惭愧自责，而是，质疑编舞动作的必要性？
朱方雨悄悄挪到钟子期身边，掩着口鼻小声说：“哥，你能不能跟他换回来？”
钟子期眼含笑意，朱方雨想不明白都到这时候了钟子期怎么还笑得出来，甚至看得出他是发自内心的愉快，他学着朱方雨的样子，也掩住口鼻，回：“不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周五，是中期考核环节的录制。
宫下秀林所说的那个更好的想法，其实就是让其他人在舞台前方一字排开，然后他一个箭步从后面跑过来冲破人墙，四下张望寻找镜头展现迷茫的演技，最后对着正前方的摄像机发射一枚wink。
油腻至极，但竟然没有任何组员发出异议。
董林知看完，法令纹都皱出来了，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什么玩意儿？”
还好身旁坐着熟人钟名粲，他是这首歌的制作人，自然要被请来观摩，闻言赶紧清咳两声，竭力暗示董林知别忘了自己的玉女人设。
董林知没理他，表情已经臭得没法看了。
钟名粲老好人性格受不了冷场，只好接话转移大家视线：“咳……那个，你们这组的动作，好像跟前一组不太一样？”
“对，我修改了动作，空翻的危险系数太大，而且我认为它不适合这首歌……”
“你说了算还是编舞家说了算？”董林知打断他的发言，“你说了算还是观众说了算？”
已经上升到观众了，练习生们愈发惊恐，他们似乎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钟名粲赶紧从旁帮忙解释：“那个空翻动作是观众投票后定下来的。”视线无意中瞥到站队伍末端安静发呆的钟子期，又补充了句，“不过当时是以钟子期是C位为标准进行的投票，观众和我们一样，还都不知道原来已经易主了。”
这话就讽刺了，一来挑明原本的C位确实是钟子期，二来强调他们的站位更替甚至连制作人和导师都不知道，三来又发出疑惑，为什么C位易主了？
当然了，钟名粲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只是表达了希望站在最边上的钟子期能多活跃一些的美好祝愿。但让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过的人听了去，就没那么简单了，她一定会掰碎了揉好几遍再下肚。
董林知立刻接道：“哈？之前钟子期是C位吗？那你们再跳一遍我看看，你，”她抬手一点钟子期，再一挥，“站中间跳。”
连个眼神都没给宫下秀林。
她甚至不用看，就能知道那人眼里会有两束火。第一束当然是对她隐而不发的怒火，第二束，就是对钟子期的妒火。她也懒得去问他们为什么突然换了C位，但凡能在娱乐圈打拼十余载仍风生水起的，哪个不是人精？她只需听钟名粲无心一句话，便猜出初出茅庐的狼崽子和混了两年就敢装大尾巴狼的小狐狸的心思。
好歹董林知在看第二遍舞台时缓和了脸色。
她亲自钦点，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像在宣布任务一样说道：“嗯，就这么站吧，钟子期站中间，比刚才好多了，画面看起来也更顺眼点。”转头一指宫下秀林，突然发问，“你一天睡几个小时？”
“……四个小时。”因为撒谎，宫下秀林避开了视线，低头答道。
董林知一扬眉毛，不露声色又道：“其他队员呢？”
无人应答。他们才是真正睡四个小时的人，而像朱方雨这样认定是自己蠢笨拖了队伍后腿的，甚至一天只敢睡两个小时，剩下时间就躲在练习室疯狂加训。
但他们都不愿意帮忙回答这个问题，不齿于和宫下秀林为伍，更不想被他占便宜。
最后，还是钟子期解围：“差不多都一样。”
董林知知道这是瞎话，还是专门说给她听的瞎话，她饶有兴致地看了钟子期一眼，却只见他淡定回视，就这样无声对峙几秒，她了然点头。
宫下秀林以为自己就这样过关，刚准备舒一口气，董林知又一次开口：“既然作息都一样，为什么其他人不仅自己的动作记熟了，甚至还为了迎合你所谓的‘改编’，学会两套编舞，而你，连C位的动作都要偷懒简化？是别人太用功了，还是你太不尊重自己的C位？”
最后，她眼皮一敛，懒懒道：“睡四个小时，对你来说是不是还有点多了？”
*
要说宫下秀林惨也是有点惨，这个能让他在楼里横着走的C位，就当了三天半。
训练又再次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只是出于对董林知最后那番话的震慑作用，宫下秀林再不敢睡觉赖床了，哪怕打盹也要跟着来练习室之后再打盹。
唯一不同的是，倘若说之前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敌意，那么现在就是真枪实弹的仇视了。
宫下秀林认定是钟子期故意羞辱他。这几天，他在脑中不断复盘中期考核当天的情形，他确定钟子期和那个叫钟名粲的是一伙的，董林知是被他俩带沟里了，才说出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话。
这样的敌意主要表现在，钟子期以队长名义发号施令时他不听，叫他名字时他不应，视野里只要有钟子期的身影他就不笑，以及只要是钟子期碰过的东西，他坚决不用。
钟子期只觉得这种行为幼稚好笑，也没去计较，训练本就紧张，然而比训练更迫在眉睫的是，即将公布的六十进三十的名单。
钟子期与宫下秀林第二次激化矛盾，是在那天晚上。
*
白天是公布排名的录制，朱方雨硬着头皮非要坐在钟子期旁边，美其名曰沾沾欧气，钟子期笑着摆手：“那你可沾错人了。”他让银河坐在朱方雨的另一边。
银河不高兴钟子期身边多了一个和他同龄的人，冷冷看朱方雨一眼，结果只看到那小兔子般发亮的眼睛写满了崇拜和感激，他撇了撇嘴，乖乖坐在他旁边。
即便借助了玄学的力量，但结果和钟子期想的差不多，当公布到第二十名时依旧没出来朱方雨的名字时，他的手不自觉地抬起，搭在朱方雨的背上，轻轻拍打几下。接着，他感到手心里的身体开始微颤，朱方雨在偷偷抽泣。
那其实是个很古怪的场景，钟子期有一瞬间是这样认为的。
他感觉自己是真心在为朱方雨难过，但站在上帝视角的难过对他本人而言是新鲜的，这样的新鲜感又令他在难过之余又多了一点惊讶与兴奋。
那是他第一次以旁观者的立场见证他人的失败，在此之前，他从未如此近距离看过别人梦想破灭的时刻。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巨大的霉运黑洞，吸走了所有人的霉运，痛苦的永远是他。
眼前陷入巨大悲伤却努力克制抽噎的朱方雨，他先抬头冲钟子期笑着说：“没关系，我没事，我还小，明年我男扮女装参加第二季……”
他又鼓起勇气扭头对银河说：“你一定要拿第一，为我们04line争光！”
放在他背上的那只手微微一顿，悄悄收了回来，重新搭在膝盖上。钟子期的目光转而望向那聚光灯下明亮耀眼的金字塔舞台，眼睛里却只剩下空白的茫然。
朱方雨不需要他的安慰。
他明明是个连动线都无法处理好的菜鸟练习生，他需要来自队长的帮助，却不需要来自钟子期的怜悯。
钟子期忽然意识到，是自己的软弱给了霉运可趁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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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会从此铭记。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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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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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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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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